2024年10月18日14:30,武汉大学艺术学院特邀著名编剧、作家袁子弹老师莅临艺术学院开展主题讲座。此次讲座在人文馆南厅举办,由艺术学院院长兼艺术教育中心主任孟君教授主持,袁子弹编剧主讲,武汉大学学生积极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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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座开始之初,袁子弹老师与同学们分享了自己的创作经历。从主旋律入行到《欢乐颂》系列,都市女性群像创作的成功给子弹老师带来了更多触碰女性题材的机会。
子弹老师分享到,她刚接到《山花烂漫时》项目的时候是很开心的,因为这个题材能动用到她的两方面创作经验,一方面是对历史、社会责任感类题材中崇高感和人性美的追求,另一方面是常年创作女性题材导致的对女性命运的思索。但同时也很忐忑,盖棺定论的事件还有否挖掘余地,如何把握艺术和原型间的距离,这些都是摆在眼前的问题。但这一切问题,在子弹老师到华坪,见到张校长本人后,都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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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人,然后是身份下的人。”
驱车赶往华坪的路上,是十几个小时的颠簸。子弹老师分享到,路途中的不适,使她内心更进一步加强了对张校长的崇敬。张校长明明是最有能力走出去的人,她在获得巨大荣誉、明明可以摆脱困苦生活的情况下,仍然选择回去守护这群女孩,这使子弹老师重新理解了张校长所做这件事的意义。而与张校长的会面,更让袁子弹感知到了她在新闻报道严肃外壳下的鲜活性格。
“张校长是个幽默且聪明的人,甚至有时有点‘鸡贼’。她非常懂得世界运行的规则,并充分利用它。她懂得如何与不同类型的人交流,对媒体、对孩子、对地方干部有着不一样的沟通方式。”子弹老师与同学们分享道:“张校长还是一个永远有想法、永远有行动的人。遇到有孩子早恋,要当场打散他们吗?不可能,张校长能这么没水平吗?她当时就问男孩你知道在华坪要养活一个人要多少钱吗?然后让这个孩子去打工,没过多久,他便放弃不早恋了。”子弹老师迅速抓住了这个有趣的点,希望做足它的戏剧性。目的是表现张校长的活泼、不僵化,也体现了她对事业的乐在其中。
她们的故事书写
“我不希望强调张校长的牺牲感,我要让她的强被大家记住。”
“好的女性创作,绝不以踩踏这一性来抬高另一性,女性的强大不靠比较而得。”
接下项目后,随即面对的就是怎么写的问题。这么多故事素材,该如何做取舍,以什么为叙事重心?子弹老师向我们分享了她的创作理念:首先,她不想将张校长的生活苦难和牺牲感作为故事的重点,她希望张校长被人们记住的是她的强大。“苦难势必会在真实描绘生活的过程中自然展现,但我的叙事重心,要放在张校长最牛、最强的部分——即她在创建华坪女校时所遇到的重重困难,以及她的努力与执着,最终战胜困难的过程。”
其次,子弹老师分享到她的女性主义创作理念,她说道:“好的女性创作绝不以踩踏这一性来抬高另一性,女性的强大不靠比较而得。”在剧集中,女校的建成绝不仅是一个人的英雄主义,而是一群人的史诗。人物塑造上,不仅塑造了熠熠生辉、真实可信的女性形象,还有一些有血有肉的男性。而张校长的伟大,在于她对所有人的团结,她十分清楚,要干成常规判断不能做到的事情,势必需要群体的共同努力。袁子弹老师分享到,在创作过程中不想刻意放大男性的缺点,来衬托女性的优点;也不想把反派落在某个人身上,因为张校长抵抗的是落后的观念、是愚昧的生态与无序的状态,而绝不仅仅是一两个坏人。
她们心中的信仰
“信仰是在极度艰难时刻保持乐观的原因,我们应该让它流淌在生活之中。”
“张校长不是一个承受性的人,她甚至不是一个协调性的人。张校长所做的事情,是常规意义上做不成、常识告诉你做不成的事情。但她却只想她要做,以及怎么做。”讲座上子弹老师与同学们分享道:“张校长做这件事,收获的绝对不是名和利,而是成就感,这是一种比物欲要高明得多的快乐。”
在剧集里,子弹老师深刻挖掘了张校长建立女校的内在动因,指出张校长身上最感染人的地方,在于她对某种正义的信仰,这是一种革命乐观主义,甚至是浪漫主义。它无关爱情、无关利益,而是一种纯粹的快乐。剧中有两次集中表达张校长对她所从事事业的信仰的情节:第一场是差点当不成校长后,她在天台情不自禁唱起红梅赞;第二场是女校停电,所有人念起沁园春·长沙。而在这两场戏之前,编剧精心设计了很多生活细节的铺垫。袁子弹老师说道:“信仰与生活是密不可分的,戏剧的主要作用是将已经存在的人物的内心动机挖掘出来,并通过细节充分展示给观众,在这个利己主义盛行、羞耻谈高尚,不相信纯粹信仰的时代,让信仰和生活链接。”
她们的生活选择
“自知自觉,人生姿态不卑不亢最难得。”
与贫穷、信仰一样,性别不平等也是这部剧无法逃避的核心问题。华坪县的女孩们因为贫穷,所以自然地成为家庭中被牺牲的对象,就像谷雨,被卖掉换钱以供家里的弟弟继续读书。而这样的不平等也出现在剧中每一个女性身上,只不过具体表现上有所区别。
讲座的最后,子弹老师和同学们分享了她作为女性最真诚的生活体悟:“女性最大困境之一是不自知与不自觉,不了解还有别的道路。第二便是外在的高要求,身为母亲、女儿、妻子,社会总是对你有很多要求,觉得你应该懂事、独立又顾家。”女性的优势在于她们的敏感、共情、自省,但女孩们千万不要让这些美好品质反而束缚了自己。自知自觉,给自己主动去选择的勇气。
身为女性,身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子弹老师希望同学们在充分体验后再进行选择。向下的兼容永远不是兼容,而是放弃。人生中永远有选择的机会,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放弃那些关键的机会,最终受伤害的只有自己。努力去干自己想干的,而不要因为所谓的“躺平”和松弛,最终不得不忍受自己不想要的命运。要勇于去做一个团体中最能扛起责任的人,因为这个人才会是那个真正拥有权力的人,才能反过来制定规则。不给自己借口,不给自己下滑的空间。能不过贫乏的人生,就不过贫乏的人生,因为抛开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不论,贫乏的人生会让人失去很多感受。
她与她们的对话
子弹老师的分享结束后,迎来了与同学们的互动交流环节。从中我们看到了她与她们相遇的美好与力量。
马克思主义学院的陈卓同学分享:“我的妈妈也曾走50公里的山路去上学,感谢子弹老师把这么多女性故事书写下来,它也感染到了我的成长。”
艺术学院的郭雨萱同学提问:“老师认为女性主义不是与男性的对抗,但剧集仍然会受到男性的攻击,对于这个现象老师怎么看?从大山出来后再回来的女校学生,是否是一种倒退?”
子弹老师:“关于第一个问题,我们不用过于关注所有的舆论。女生尤其不需要太求全,这实际上就是一种规训。关于第二个问题,真实生活中张校长是觉得女孩们不用回来的,但结果确实有很多女孩自发回来,面对这样的现象,我认为,有选择权的人生都不可称之为倒退。”
新闻与传播学院的陈嘉雯同学提问:“女性主义创作在市场上得到提升,源于女性群体越来越能消费,但实际并未掌握真正的创作权,这是否是一个健康的现象?”
子弹老师:“不管是靠消费倒逼市场还是别的因素导致女性主义创作的提升,如今的女性有工作权、能赚钱、用钱投票来左右资方意见,已经是女性的成就。但创作权的掌握等命题不是靠想能做到的,而是要靠一个个女性去做,因为现状是不平等的,势必意味着有更多坎在前面,与其考虑特别宏大的命题,不如像张老师学习,去做那些力所能及的事,一点点改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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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流环节结束,孟君教授对这次讲座做了总结。提到了武汉大学校友圈的温暖,还有很多从武汉大学走出的校友,也深度地参与着国产的文艺创作,例如《女大学生宿舍》的作者、韩寒的制片人。最后,还提到了《山花烂漫时》主旋律题材创作回到人本身的突破型价值。我们从剧中看到张校长活泼、乐观、坚定勇敢的内里,她不仅仅是一张照片、一个象征或一个荣誉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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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穷是一种状态,没有生活的希望比短暂的贫穷更可怕。穷根,是精神上的贫穷,是麻木和没有希望与方向。人是互相感染的,张校长为华坪的女孩们带来了希望,这是张校长的意义。
飞过她的山,核心是在讲女性的逃离:逃离物理意义上困住她们的大山,逃离精神意义上束缚她们的枷锁。正如子弹老师所说,女性主义创作的主角,是“一直在走出的女性”。这种走出是世界性的,塔拉为了逃离大山,勒努为了逃离那不勒斯,而华坪县的女孩们为了逃离束缚她们的陈旧观念。
她们一直在逃离,她们一直在路上。飞吧,女孩们,世界辽阔,人生来自由。